學校裏的實驗樓,顧名思義,裏面盡是各種理科實驗室。而且平時只有在有老師組織的情況下,一般的學生才能和班級裏的全體同學一起,去到指定的實驗室裏上實驗課。
所以被夏天帶來這裏,我很是好奇:“我們為什么要來這裏呀?”
“六點之前,教室裏會有住宿的同學在自習,講題不太方便。”說著,他在三樓停住腳,走到一間物理實驗室的門前,神通廣大地從褲兜裏拿出一把鑰匙開門。“這間實驗室是我之前參加競賽時借來的,老師也不著急要回去,這回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這個實驗室確實是個適合輔導的好地方,門被打開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實驗室后面。看著展示柜裏各種認識的或是不認識的實驗設備,想到這么多東西都可以任由夏天自行拿取,心裏暗嘆,果然好學生的待遇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呀。
“看夠了就趕緊過來學習,”夏天徑自走到一張實驗桌前坐下。“你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夠多的。”
“哦,知道了……”聽了這話,我只好乖乖地坐到實驗桌的另一邊,不知道他準備今天輔導我哪一科,干脆把書本和文具盒一股腦兒地全部倒出來,把書包掏了個空。這時,夏天也把我做過的那幾份習題從包裏拿出來,放到我面前。
之前交給他的卷子已經被夏天批改過,一張張都光潔如新的平置在桌面上;和我的另一堆、不管是裏面還是外面都被涂得亂七八糟的書本,形成了鮮明對比——好吧我承認,夏天那份卷子被做完之后還那么干凈,這確實十分不符合我的風格。我只不過是私心想把夏天親手寫的卷子,連同今天上課時夏天傳過來的紙條一起帶回家收藏罷了……我才不覺得丟人呢!
夏天顯然不會知道,表面鎮定的我此時正在演繹著覆雜的內心戲:“我這回給你找出來的這些題,都是比較基礎的。先來看語文這份,首先這道題對應的知識是修辭手法,你錯了,說明這是你的一個漏洞……”
夏天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幫我把卷子大致分析了一遍。如果要讓我來總結一下結論的話,那么大概就是,語文差、數學差、物理差、化學差。唯一還算差強人意的科目,則只有英語一門而已。
不過這也沒什么值得高興的,要知道,英語成為自己唯一還算是拿得出手的科目,這還要歸功于我老媽的功勞。老媽對此的解釋是她自己的言傳身教——在那個時代,她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會英語。可“會”是一個多么微妙的字眼,語音純正流利自如也是會,錯誤百出無法溝通也是會。如果要劃分老媽的英語等級,就算給她稍留情面,也只能是錯誤百出那一撥兒的。
不過這一點也不會影響她對下一代的教育熱情,我從小學開始就被老媽帶去上英語班,風雨無阻。再早一點,不同于別的小孩,學會的第一句話往往都是“爸爸媽媽”;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窩此而魚兒內母”——沒錯,就是老媽那帶著別扭的兒化音的“what’s your name”
如此觀之,我要是英語再學不好,那可真是喪盡天良了。
“在我看來,理科還是比較好入手的科目。提高分數相對簡單,難的是語言科目,這個你自己心裏要做好準備。”夏天打斷我的一番胡想亂想,直接上手去翻我推在桌子上的一推東西,從中找出化學書。“今天我們就先從化學開始入手吧。”
不知到底補習了多長時間,只知道我們結束輔導,從實驗樓裏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校園裏的路燈高高的亮著,我跟在夏天身后,看著兩人重迭在地上的長長的影子,想要和眼前的人說聲謝謝,然后大方的道別,卻猶猶豫豫地找不到時機。
或者說,如果不帶任何感性色彩來嚴謹剖析的話,大概我心中所謂的“找時機”,不過是“不舍得”的體面說法。
出了校門,走在前面的夏天停住腳。心裏知道這一刻終于還是來了,于是我馬上笑著開口,想要盡量掩飾著自己的落寞:“今天真是謝謝你啦!那我就先回家了,你路上也……”
“送你到車站吧,不是怕黑嗎。”他干脆地打斷我的道別,然后也不等我作出什么回應,便又邁開步子,向與他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秋的夜帶著些許涼意,但此時不知自何處飛來了只小喜鵲,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喳喳喳”地叫得正歡,為這個夜晚添上幾分生氣。
我楞在原地,因為夏天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沒有緩過神兒來。等我后知后覺地終于反映過來時,他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有一段距離了。我不再遲疑,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對自己的鼓勵;又像是怕夏天聽見的,對他遲到了的回答。然后便小跑了過去,想要追上他的步伐。
夏天一直也沒回頭,就那樣在前邊帶路。卻在聽到我急促的腳步聲后,放緩了邁步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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