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樓下，周伊看見急匆匆趕來的何奈，她焦急的問：“沒談成？她又耍花樣了？”

周伊默默搖頭，若有所思往前走著。

何奈追上去，“吃閉門羹了？”

“她說策劃書做得很好。”

“真的嗎？太好了，雨過天晴！”何奈松一口氣，朝天伸個懶腰。轉頭看見周伊臉上陰云密布，她拍拍肩膀，“你擔心她耍花招？”

“總覺得奇怪。”

“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當被子蓋。”何奈大喇喇往前走。

除了不想，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回到公司，周伊以準備服裝為由一頭扎進工作間，把門關上剩下自己一個人，世界是清凈了，腦子還是喧囂嘩然。她把昨天和今天能想起的片段都回憶一遍，痛苦地發現自己把身邊的關系搞得一團糟，工作生活感情，做得都不像樣，感情混進工作裏，生活被工作壓縮得只剩基本需要，最終攪成一趟渾水。

對天發誓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她也想學書裏女強人般冷靜，面對難題從容不破，人生裏每一項如統計指標般清晰簡單，努力得到高分。事實卻像冷幽默段子般嘲笑她：想控制自己的人生？你連昨天睡在哪都控制不了。

工作間的門被推開，周伊沒看見她失意人生的救世主，進來的是陳壯壯。

陳壯壯帶著嫌棄的表情，從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嘖嘖，你看起來像上一年萬圣節留到現在的南瓜。”

周伊今天穿了一件橘子色的寬松毛衣，頭發沒來得及打理，樣子更不用說，酒精讓人膨脹，她的臉比平常大了一個號。

她轉身拿了衣架和衣服比劃，“有事嗎？”

“別裝了。”陳壯壯坐下，“你一股子生意失敗欠人千八萬的倒霉味兒，裝也裝不了。發生了什么悲催事，說來讓朕開心開心。”

陳壯壯就有這么一點好處，再刻薄的話從他嘴裏迸出來都有種親切勁，你聽了不但不反感，還有一種傾訴欲，糟心事情混著他尖酸的點評，消解了自怨自艾的情緒，說完了一拉馬桶閥門，跟著水流一起沖進大海。

雖然牧師跟切格瓦拉似的，周伊還是按捺不住告白懺悔的沖動，把昨晚喝醉的事情掐頭去尾告訴了壯壯。

她講完，壯壯沈默了很久，然后笑聲如雷轟頂迸發出，差點震碎兩旁瘦不拉幾的窗子，在周伊的嚴詞指責下，他勉強憋住咧到后耳根的嘴，牙齒笑得打顫。

“你倆咋這么逗呢？”他說，“你說你喝醉酒想上楚洋，楚洋反抗，所以你把他打了一頓衣服都撕爛了？”

“不是！”周伊急了。她辯解：“我心裏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怕他誤會我是這么個意思。”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往后仰，“你要給他上，他不讓你給他上，你偏要他讓你給他上，臥槽太好笑了！”

周伊看著他笑，一臉無語，“你腦袋要彎到腳后跟去了。”

工作間沒窗簾，外面的人經過都能看見裏頭多古怪的光景，周伊坐在那黑著一張臉，陳壯壯站著大笑，像要表現他靈活的腰子前后晃得像鐘擺一樣。

笑完了，陳壯壯趁著回氣問她：“你擔心什么，他不是未成年，求愛未遂不犯法。”

“我就擔心他像你這么想，強上還未遂，我面子擱哪去？不對，遂未遂都一樣，我怎么面對他，怎么面對自己，多尷尬。”

陳壯壯瞅她一眼，“你不是在跟我秀恩愛吧？”

周伊手一抖，差點沒把桌子上的花瓶哐當砸地上。水淌了一桌子，她忙到處找抹布收拾。

“你想到哪裏去，我對楚洋沒意思，他也一樣。”

“你怎么知道？”

周伊語塞。有些事情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很難解釋給外人聽。

如果醉后舉動表現了內心感受，她也得死死摁住這個感受，不能讓它出來丟人現眼。

“哎呀……”壯壯手抻腦袋，“年輕真好，純潔play我這年紀是玩不動了，真懷念。”

周伊把手邊的軟尺向他丟過去，“你打算把這事當段子聽，一個建議也不給？”

“你是太久沒談戀愛，應變能力退化了。”

陳壯壯幫忙收拾，把所有易碎物品都往柜子堆，省得周伊受刺激又拿公家物品撒氣。

柜子裏有成行的品牌服裝，都是折舊棄用的，壯壯掏出一件男式襯衣，實驗性往兩邊抻，一個大老爺們居然沒能撕開衣服。

能想象，周伊喝醉以后手勁多大，可見昨晚戰況慘烈。

壯壯說：“成年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說開？說不開大不了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都不見了還有問題嗎？”

周伊頓了頓，“你的意思是，讓小洋搬走？”

“不是我說你，就算一開始好心收留，這么多天也收留夠了。”他說，“男人不是流浪動物，對他好他們會想岔的。沒有那心思早晚要劃清界限，晚不如早。”

周伊陷入沈默。

她清楚建議是客觀且正確的，但沒辦法阻止心裏泛起悵然若失的感覺。大概因為楚洋在家的這段時間，讓她有了生活的真實感，不再像從前腳懸在半空飄飄浮浮，不知道落到何處去。

這兩天，都是楚洋接她回家，她很久沒有這種可依賴的感覺，也很久沒有這么放下心防的時候，雖然對楚洋來說那狀況是迫于無奈，可那個懷抱很暖，她記得。

他一走，周伊又要恢覆漂浮的狀態，生活除了工作只有工作。

她不愿意分析自己的感情，更不愿把這種取暖的方式套上互相利用的帽子。

當時，為了這點溫暖把兩個人的關系拖到不清不楚的地步，她未免太自私。

“我知道了。”沈默了許久，她說。

壯壯忽然皺起眉頭，“話說回來，你為什么會喝得醉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