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知道。
不如說從他們重逢開始，安然就知道對方揣了什么樣的心思。
正如傅修遠說的那樣，他壓根“沒藏過”。
像是早有準備，演練了無數次，從一開始見面就迫不及待地給他奉上那一句道歉，迫不及待地圍繞在他身邊，裝作沒事人一樣，來填補這五年來的空缺。
如此昭然地將自己的意圖呈現到面前，安然怎么可難看不出傅修遠的意思。
“我知道……”
話音經過喉舌被傳了出來，安然忽然感覺自己的手有一點抖，或者說是痙攣，張著嘴，話卻怎么也無法很好地繼續說出。
傅修遠本就一直在註視著安然，見他這個樣子，下意識往前邁的步子霎時收住，轉而往后退了一步，將他們彼此的距離拉大，也將安然喘息的空間給一并拉大了。
他輕聲道歉: “對不起，不該提這個的。”
“沒有逼你，或者催促的意思。”
安然垂眸，夜幕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差點顯露于表的思緒給重新鎖了回去。
他提了提唇角，硬生生扯出一個笑來: “知道啦，還走不走了。”
聽到這話，傅修遠才忙著向前跑了兩步，停在了安然身邊，落下一句: “我會等你再想明白的。”
這句話落到安然耳邊時，他正好在偏頭去看旁邊的江景，忽然眼睛有點發酸，問: “萬一我想出來的結果還是拒絕呢”
傅修遠笑了笑，看起來頗為靦腆，是安然向來最為喜歡的樣子: “再想辦法。”
“你能喜歡上我一次，那我也可以嘗試著……讓你喜歡我第二次的。”
“沒有自信。”
他低下頭，竊聲又補了一句: “但不想放棄。”
這一聲落得很輕，卻如葉落靜池，掀起了一波漣漪。
安然往身旁看去，視線正正落在傅修遠的左耳，可以看見對方佩戴著的那枚素面的耳釘。
“大少爺。”他喊了一聲，頓了頓，又覺得這樣的稱呼，太過于曖昧不端正。
他將視線擺正回前方，喉結滾了好幾滾，才有些艱難地將那個他始終不太能適應過來的稱呼: “傅修遠。”
傅修遠聞聲，偏過頭去看安然，迎面就是一句輕飄飄的罵聲: “笨蛋。”
這一聲罵非但沒有讓他產生絲毫的不悅，反倒讓他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手撫向鼻尖，擦了擦，又悄悄地放了下來。
目光定定地落在安然的右耳。
安然的耳垂不算大，但也頗具肉感，凈白一片唯有中間有一個已然閉合的紅色小點，昭示著此處也曾經打過一個耳洞。
他們重逢至今，已經有半個月了。
在這期間，他妄想過，期待過，渴望過。
因為分別而變得極其遠不可求的念想，在當真重新見到這人的瞬間重填實感。
傅修遠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假設，安然像以前一樣臥在他懷裏時情景，他隨意地去夠對方衣擺，可以將手隨意地往裏探去，感受潛藏在布料下細膩觸感。
可以聽對方碎碎念式地抱怨起巴黎的天氣太差;抱怨他今天遇到的人有多沒禮貌;抱怨風景這么好，自家的大學生怎么還不來主動吻他。
現在的他，會好好地聽，好好地去回應。
傅修遠頓時有點恍惚，指尖眼見著就要觸碰到安然的右耳了，又猛地收住。
與此同時，一道涼風吹過，安然一個哆嗦，抬手搓了搓掌心，嘀咕道: “天好像要起風，夜裏都變冷了。”
因為白天足足有27度，所以他此時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襯衫，雖然并不明顯，左胸的位置處還用白線繡著席可的標志。
正想拿手機出來看一眼路線，卻被傅修遠給一下抓住了靠近他那邊的手腕，引著手放進的自己衣兜裏。
與安然不同，傅修遠在去到福記前，為了基本沒用的偽裝，特地換了身衣服。
雖然也說不上厚，但好歹套了件純屬裝飾用的棉質外套。
傅修遠非常順當地說出了他那蹩腳的理由: “好冷。”
安然也懶得去戳穿他，就著動作往裏邊伸了伸手指，就摸到了口袋裏的一條狀物體，包裹著塑料封，按照大小，大概能摸出，那是傅修遠這段時間總是投餵給他吃巧克力棒。
面對著安然投過來的疑惑視線，傅修遠低笑著解釋道: “飯后甜點。”
安然低頭失笑，一時間，他恍惚覺得他們兩人還在的塞納河畔同行。
當時他也總喜歡說著“好冷”，然后強行把某大學生的手放他自個的衣兜裏。
一般裏邊都會要存著一顆糖，或者是他在工藝品店裏淘到精致小玩意，可能是顆玻璃珠子，也可能尊小天鵝塑像，也有可能……是一枚被仔細雕刻，并鑲嵌上寶石的耳釘。
他將傅修遠兜裏的巧克力棒撈了出來，撕開包裝，也不跟人客氣，直接叼進嘴裏。
另一只手又重新摸出手機，提前開始點開app，搜起那興趣班到他家小區的的打車情況，兀自抱怨道: “怎么感覺比去別的地方貴，我記得上次同距離才十八還是十九來著，是因為這附近都是食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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