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

更讓謝遇憂心的是薛轅的狀態(tài)，雖然身體已經(jīng)好了，每天也照常練刀，吃飯，可這刀練得愈發(fā)勤了，而且就連謝遇這種不懂刀的人都能看出，薛轅的刀法裏充滿了激憤和戾氣。每天除了吃飯，練刀，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裏。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那天在宮裏受了打擊，還是因為下毒嚇到了，可是照阿轅的性情，應(yīng)該都不會才對。只怪自己當(dāng)時竟然一走了之，如今才兩眼一抹黑。

謝遇旁敲側(cè)擊的問了幾次，薛轅都只說是研習(xí)刀法，擋了回來。再想要仔細(xì)問問，既擔(dān)心薛轅心煩，又擔(dān)心自己露了行跡。

自從被郭錦澄撞破了心思，謝遇就總是做賊心虛。老覺得哪怕只是多伸一只手，多說一句話，都會被別人瞧出來。每每想到如果被阿轅識破，他會用何等鄙夷的眼神看著自己，謝遇就覺得不寒而栗。

他這邊猶猶豫豫，王伯卻也在暗暗發(fā)愁。公子外出公辦回來了，薛公子身體也好了。整個謝府被自己裝扮一新，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等過年。可公子回來這幾日，整日忙著公務(wù)，好容易回家也是愁眉不展。薛公子也似乎沒什么精神，整日窩在房中，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好容易挨到節(jié)前休沐，這一天，謝遇難得的睡了個懶覺，起床的時候竟已將近午時了。

這天是冬日難得的晴天，燦爛而柔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來，讓整個小院都染上了一絲暖意。謝遇迎著這樣的陽光踏出房門，一眼就看到了在院中練刀的薛轅。

少年練出了一身汗，只穿著一身中衣，越發(fā)顯得清瘦挺拔，像冬日的陽光，燦爛、溫暖，又清新。

謝遇心一縮，立馬就收回了腳，馬上又想到自己如此太過刻意，收回來的腳又邁了出去，然后假意咳了一聲，用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解釋了一句，“看著有太陽，沒想到還是挺冷的。”好在薛轅似乎并沒有註意到他的這番做作。

謝遇默默在院子裏走了半圈，莫名又覺得有些不自在，就連自己走路的姿勢都很別扭。見薛轅始終都不曾註意到自己，又頗有些喪氣的回了屋。

不多時，謝遇又拿著一本書踱了出來，在廊下的躺椅上坐下來。這回有了看書這個幌子，謝遇看起來就正常多了，只是半天也不見他翻頁，心思飛到哪裏去了就不得而知了。

薛轅練完刀就要回屋，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王伯看著自己公子仍是魂游天外的樣子，終于忍不住了，上前大聲道，“少爺，薛公子恕罪。”

謝遇被他這一喊回神，看到薛轅拿著外衣，似乎已經(jīng)練完刀，終于反應(yīng)過來站了起來。

王伯接著道，“少爺，小人忙著準(zhǔn)備過年的事務(wù)，一時忙亂，竟然忘了準(zhǔn)備飯食，請少爺責(zé)罰。”

謝遇看著王伯，突然就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轉(zhuǎn)頭看向薛轅，“說起來阿轅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我還沒有盡過地主之誼，請阿轅下過館子。”

王伯默默松了口氣，對自家主人的知情識趣感到很是欣慰，湊趣道，“快過年了，吃完飯，二位公子不妨到瓦子去看看熱鬧。”

“我們直接就到瓦子去吃飯吧，雖然不如其他地方雅致，但也有些趣味。吃完就可以就近去逛逛。”謝遇說完又有些忐忑，明知道最近阿轅最近興致不高，自己還這么大張旗鼓的。萬一他不想去......“或者阿轅你不想去的話我們就讓人送些吃食到家裏來。”

薛轅定定的看著他，突然道，“好，等我回房收拾一下，換件衣服我們就走。”

“啊”謝遇看著薛轅回房的背影，似乎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又轉(zhuǎn)頭看了看王伯。突然反應(yīng)過來，王伯，這是在撮合自己和阿轅？！那，那王伯也看出來自己的心思了。

在王伯欣慰的目光下，謝遇慢慢的紅了耳朵，裝模作樣的拿著書回了屋。

一直到兩人坐上馬車，謝遇還有些恍惚。王伯，他是什么意思，是要撮合自己和阿轅嗎？謝遇覺得有些臉熱。

可是王伯是怎么知道的，既然王伯知道，那阿轅會不會也察覺了。想到這裏，謝遇更不敢看薛轅了，只能死死的盯著車窗，假裝在看風(fēng)景。可這寒冬臘月的，除了灌進(jìn)來的寒風(fēng)吹的人臉煞白，哪有什么風(fēng)景。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放下了布簾。謝遇驀然回神，心裏一驚，自己在干什么？不是想出來讓阿轅散心的嗎，自己卻在這裏胡思亂想，不是讓他擔(dān)心嗎。

其他的事情暫且不管，今年是阿轅離開家過的第一個年，最近又經(jīng)歷了這么多不痛快的事情，還是打起精神，想辦法讓他開開心心的過了這個年才是。

兩人去的地方是位于京城城南的瓦子。瓦子并不是一個地名，而是過年時候才有的一個集市的名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城南的荷花池邊有了這么個集市。平時這裏只是片空地，空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到過年前瓦子就出現(xiàn)了。

這裏是過年期間整個京城最熱鬧的地方，一直從年前鬧到上元節(jié)之后才會結(jié)束。各地的戲社、雜耍班子，都會齊聚到這裏，拿出自己的看家絕活，好在開年就博個滿堂彩，來年才會生意興隆，好運(yùn)連連。

瓦子周圍當(dāng)然也少不了精明的商販，趁機(jī)賣些吃食、小玩意。甚至還有從西域和東洋而來的各種舶來品，自從大周朝取消互市，已經(jīng)很少看到這些東西了。

坐車到了城南，離著一裏地遠(yuǎn)謝遇就叫停了馬車，一邊下車，一邊朝薛轅解釋道，“咱們來得早，馬車還能進(jìn)去，可一會人多了，再想坐車出來就難了。不如就把車留在外面，咱們走著進(jìn)去，正好可以逛逛。”

薛轅自然聽他安排，下馬車的時候順手拿了個暖手爐遞給謝遇，問道，“你以前經(jīng)常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