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用牙齒撕下一綹餅子，和羊肉同嚼，松軟的餅子混合著香味厚重的羊肉，滿口都是四溢的香味，一整天的疲勞好像都被這餅子消解了。

一群老師樂呵呵地吃著，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沒想到年級主任杜邱提前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我不是說了，辦公室裏不讓吃......”杜邱的“東西”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濃濃的香味攻擊了，楞在原地忍不住深吸了兩口氣。

他強硬的語氣緩和下來，變成了好奇：“你們在什么好東西呢？”

老師們本來還緊張了一下，看到杜邱面色緩和很多，也放松下來搭話：“孜然羊肉夾饃，可好吃了，曹老師請客的。”

“對對對，班上同學這次考的不錯，請老師們吃點東西，主任你也嘗一個吧。”曹嚴華狠狠心把自己想要明天當早餐的肉夾饃拿出一個，塞給杜邱。

照往常，杜邱肯定是不接的，還要批評大家在辦公室吃東西，搞得都是味道。

可此刻，他看到那棕色的羊肉上點點的孜然顆粒，聞著空氣中涌動的羊肉香味和餅香，控制不住地喉嚨發緊，想要大口咀嚼這餅子。

“看你們班這次進步大，在辦公室裏吃東西就不計較了。”杜邱清清嗓子，接過了孜然羊肉夾饃，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有當場吃，算是最后的一點倔強，“趕緊吃完，開會。”

老師們有的三兩下塞到嘴裏，用力咀嚼著，有的花了好大力氣忍住不吃，將袋子系好口塞進抽屜，等開完會再仔細享受美味。

杜邱清了清嗓子忍住那蓬勃的食欲，把肉夾饃放在一邊，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見大家坐定，開始講最經典的開會廢話文學。

“我們現在最先要做的是什么呢，啊對，沒錯，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呢，最先，要找到我們的，這個這個，教學總任務，這個教學總任務為什么關鍵呢？因為這個總任務，它就像一個指向標，它叫我們明確了什么？對嘍，叫我們明確了我們的教學方向。”

杜邱又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繼續廢話文學：“那我們怎么確定這個關鍵的，這個這個，教學總任務呢？”

參與開會的老師們都昏昏欲睡，努力打起精神聽著，但都不由自主開起了小差。

-

往常曹嚴華都因為壓力大，凌晨一兩點還在失眠，睡不著覺，但不知道是班裏這次考得好讓他心情放松，還是杜邱開會的催眠效果勁兒太大，他回家就有點困了，趕緊洗漱完躺到床上。

剛閉上眼睛不久，他的意識就有點模糊了，眼前恍惚出現了一群毛發蓬松潔白的羊，正排著隊準備跳過圍欄。

第一只羊跳過去了，他忍不住在心裏默念：“第一只羊。”

沒想到那羊竟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像是卡通片裏的人物。

“我是f（x+1）只羊，其中f（x—1）等于x的平方。”

“嗯？”曹嚴華意識有點朦朧，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羊在說什么？”

第二只羊跳過了圍欄，曹嚴華繼續數：“第二只羊。”

那羊再次開口：“我是[派的小數點后第六位]只羊。”

“數學？”曹嚴華發現這羊念叨的是自己的位次，還用了數學相關的內容打啞謎。

一只只羊越過圍欄，嘴裏低沈地念叨著咒語。

“我是[log（2）9]·[log（3）4]只羊。”

“若不等式[a^（n+1）/（1+1/b1）（1+1/b2）......（1+1/bn）]-a^n/（n-2+an）<0成立，我是第......”

一道道函數題從羊的嘴裏發出，仿佛惡魔低語，讓曹嚴華感受到了學生時代被數學支配的恐懼，他忽然明白了，學生們為什么總在數學課上睡覺。

“羊師傅，別念了......別念了......”

曹嚴華聽到那些數學題，腦袋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混沌，他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穩的深度睡眠中。

與此同時，杜邱剛狼吞虎咽吃完孜然羊肉夾饃，連手指都舔干凈了，意猶未盡地回味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洗漱完準備睡覺。

他前段時間剛忙完學生們的期中考試準備，又接見了幾個領導的教學抽查，還準備了好幾場公開課，每天忙到凌晨。

許是熬夜久了有點撐不住，許是事情基本完畢他整個人放松了下來，杜邱剛躺在床上，就有點困了，他閉上眼睛，一群羊慢慢在視野中浮現。

“誒呀，數羊睡覺，挺有意思。”杜邱好久沒有用這種方式催自己睡覺了，笑了兩聲，開始數。

“第一只羊。”杜邱打了個哈欠。

那羊一邊輕飄飄地越過圍欄，一邊用卡通的聲音說著話：“我是這個什么呢，就是這個這個，很關鍵的第一只羊，那我們說，為什么第一只羊關鍵呢？因為我起到這個，很關鍵的這個，帶頭作用，那帶了頭之后呢......”

“什么？”杜邱的哈欠卡在了喉嚨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羊竟然說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第二只羊越過了圍欄：“那我是誰，大家都知道的，我是這個很關鍵的第一只羊后面的這只羊，那我是什么呢？大家都能猜到的吧？猜一猜，誒，對嘍！我是這個第二只羊，眾所周知的，第二只羊很不一般，因為我是很關鍵的第一只羊后面的這只羊......”

糟糕的是，第二只羊開始廢話文學的時候，第一只羊還沒說完，第二只羊剛說了一半，第三只羊又開始說了。

“我是第一只羊和第二只羊后面的這只羊，大家都覺得我只是第三只羊，不對，為什么不對呢？因為我比第一只羊，這個這個，更關鍵，它關鍵的地方就在于，在于這個這個，對吧，就在于，大家都知道的，在于這個......”

“天吶，這不是我的臺詞嗎？怎么搶了我的開會發言稿？”杜邱一邊驚訝，一邊感到頭疼，“不過這也太多廢話了吧！”

更糟糕的是，第十只羊跳過圍欄的時候，第一只羊還沒講完，他腦海裏都是嗡嗡嗡的廢話，逐漸失去了意識，鼾聲如雷。

-

此時，異界的另一半深夜食堂中。

“牧羊哥，真有你的！終于讓他睡著了。”豆豆柴和黑黑柴一左一右擠在楊牧羊身邊，看著他提取出來的杜邱的記憶，杜邱每天都在開會開會開會，此刻終于在“數羊指南”木牌的作用下睡著了。

楊牧羊穿著棕色的布衣，頭上戴著草帽，頭頂上還有一圈拳頭大小的羊首尾相連，不斷做跳過圍欄的動作，形成了一個動態的頭環。

“你們提取的人類記憶都好有意思啊，為什么我提取的記憶都是開會開會開會，都給我看困了。”

楊牧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夾起一塊辣子雞塊送入口中，帶著雞肉香氣的辣覺熱乎乎地攀上舌頭，他登時清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