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聞言大吃一驚,只覺得晴空里一個炸雷,直震得頭暈目眩,東南西北不知。待一會子回過神來,已經滿是怒燒雙頰,罵道:“好個蔣家!好一窩禽獸不如的混賬!我范家是什么樣的人家門第,竟容得他們這樣侮辱欺凌!他蔣瀾、蔣子寧眼里還有什么人,又是仗著誰家的勢,就敢對我們這樣作踐!”說著握住強氏的手,道:“好嫂子,這樣的親家,不說還要不要,根本直撇得越遠越好!大哥哥可去蔣家退親了?退了才是我們的造化!”
強氏兩眼垂淚,道:“怎么不退?他家這樣辱我們,這門親事還如何做得?你哥哥聽我回家一說,氣得肺都炸了,當天就拿了文定單子尋他家去。那邊先還好聲好氣,溫言軟語地賠禮;但一說到退親,卻怎么都不許。那蔣瀾竟還說,雯兒八字不好,不然怎么先前才定親,他家老太太、老侯爺就前后腳地去了?連累蔣子安守孝,少年人血氣方剛,把持不住才是常事。就睡個把個丫頭侍妾又怎樣?都是在自己平原侯府里,又沒弄出個一兒半女出來,能算甚么天大的事,就要退親?可見是雯兒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就嫁過去也未見得能夠和睦夫君、孝敬長輩。只不過他們看著雯兒也等了這許多年,女孩家耗費了青春,就勉為其難保全兩方的臉面名聲——你聽聽,這還是人話么?他們家兒子,做出多少丑事、混事、放屁事來,就這么嘴一張一閉、輕描淡寫抹過去,反而賴我們家小氣不容人地生出事端!且最要緊的,且最要緊的……別說什么實話了,就只言片字都不透,這是生生要禍害我們家雯兒一輩子!”
范氏聽了,眉頭擰得越發緊了,問她嫂子:“哥哥氣極了,立時沖過去退親,當中間可還做了旁的事情沒有?那蔣子安得了臟病的事情,哥哥可是吃準定了的?”
強氏含淚答道:“當天是太著急,也沒準定。你哥哥到平原侯府,被嗆了這一趟回來,氣惱是不用說的了,但也如你問的,他自己心里也不免打鼓,就怕冤枉了人家,倒是我們自己做得過了。于是次日一早就借著家里兩位老姨奶奶得病的由頭,請了太醫院相熟的三位太醫過來會診;然后又請了京里最有名幾家藥鋪的坐堂大夫來給家里上下望診,只說是一個外門上伺候的小子發了異樣疹子,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這才小心防備為上。結果果然有小廝跟那邊跟來的學徒搭了話,說便是有這么一會子事,藥鋪子里的醫婦都往平原侯府出入許多回了。那兩個老太醫也三番五次拿話頭點你哥哥。于是這件事是確然無誤的了。我跟你哥哥實在傷心,又不敢再瞞老爺,只得把話告su。可憐老爺都是望七十歲的人,原本頭發還有近半烏黑,一夜時間竟白得都差不多了。”
范氏這才知道,怎么自己方才見到范桃生,就覺著不過幾年時間怎的就看老了這許多。原來還以為是他京中通政使職司繁重,歲月催老,不想卻是這一番緣故。范氏又問范桃生是不是贊同退親。強氏道:“父親原本就不滿意這樁婚事,如今有這樣的事情出來,自然是更有話說。可他也心疼雯兒,說蔣家旁的話都是放屁,只有一句雯兒年紀不小算是說在了點子上。父親又說,或者蔣家也是要的臉面,這樣說不出口的事情,若能悄悄治好了,又何苦滿世界張揚開去叫人說三道四地笑話?蔣家話說得造次無禮些,大約也是著了急,不想我們家退婚,要打消你哥哥念頭的意思。我們得了父親一番教訓,就想著多少再看看蔣家行事,誰料到——誰料到——”
強氏說到這里,半晌沒能說得下去。范氏也不敢催,只重新拿了茶來與她定神勻氣。強氏捉著杯子,眼看著淚就連串兒滴進杯子里,泣聲道:“那蔣家真的不是人。我們都是好心好意替他們著想開脫,可轉過頭,就聽京里人家紛紛地傳說我們雯丫頭八字不好,命硬、撞克夫家;再幾日,甚至連那蔣子安守孝時染病,如今漸漸不起的話兒也都出來了。我可憐的雯兒,我可憐的雯兒……她是前輩子造了什么孽?攤上我們這樣勢利沒眼界的父母,又趕上這樣豬狗不如的人家?”
范氏聽了她這一番說,直氣得渾身發抖。站在原地,吐了七八回氣,方才把心頭火強按捺下去一些,問:“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這些話出來,不止雯兒一個,家里別的女孩兒還怎么過的?還要不要說親事嫁人了?大哥哥呢?難道也任流言滿世界傳去!”
強氏搖頭,紅腫著眼睛,說道:“哪里能呢?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人生父母養的?你大哥哥聽到京里那些混話,氣極了,等讓人弄明白這些都是從蔣家那邊出來的,他就借著老圣人生辰做功德、開夜市與民同樂的由頭,邀了父親的一班子同僚,再有幾家還算交好的公子王孫到勝德居吃酒——酒席間就把蔣子安身子不好,自己決意退婚、將雯兒另嫁的話給說出去了!”
范氏本來還氣憤,聽到這一句卻是徹底呆了: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堂兄忠厚老實,最沒心機,更不知道怎么算計害人的,卻料不到他竟做這樣的事情,只把兩家臉皮都給扒得干干凈凈。這樣一來,平原侯府固然是再得不到一點好,蔣子安那些混賬事情統統抖落在世人眼前,蔣家為了掩飾他的病如何算計親家、坑害未進門兒媳婦的嘴臉也都一覽無余;只是,到底范家是女方,范舒雯是待嫁的女孩兒,這樁事情鬧出來,跟蔣家的婚事自然是吹燈拔蠟,但京城左近其他門戶相當的人家也再不肯結親,尋常讀書趕考的后生也要掂量姑娘聲名。
她這邊發呆,那邊強氏還在哭訴。范丞佺不管不顧,徹底撕破范、蔣兩家臉面,回家來就讓范桃生拿家法狠打了一頓。范桃生的老妻又可憐長子和長媳,又傷心孫女,娘兒幾個抱在一起就痛哭。范丞佺的三個兒子也趕來為他們父親求情,替他們妹子討說法。他們雖都是書生文臣,卻因祖父的關系,都走得刑名一流;不幾日工夫,不但尋隙跟蔣子寧、蔣子安干了幾架,更聯絡了京兆尹衙門及御史臺上下,將蔣家兄弟常玩常混的那一群拘的拘、罰的罰,整治得京里王孫公子好一陣雞飛狗跳。不想范家這頭才剛出了一口惡氣,那邊蔣家卻也鬧騰起來,糾結了一批官員,就上書說范家串聯結黨、借權謀私、打壓同僚。中間又摻入了文臣武將之爭,一時鬧得越發大了。直到后來圣上屬意范桃生兼領詹事府詹事,朝廷上人前人后透了幾次,這些紛擾才安靜消停下去。只是經此一事,蔣家固然不得好,范家更是顏面受損、元氣大傷。范桃生辭了詹事,再后索性上本請辭,只想遠遠離開京師,也遠開這些煩惱糟心事。強氏道:“說來說去,都是我當時錯了主意。若依著父親,選個老老實實的讀書孩子,雯丫頭別說這番苦楚,怕連兒女也都齊全了!可如今,一步走錯,賠上雯兒一生,我這做娘的活著還有什么趣味?”
范氏忙安慰她道:“大嫂子快別這么說。你跟大哥哥都是一片疼愛女兒的心,想著孩子嫁入好人家,穿金戴銀,一輩子吃用無憂,這又有什么錯?且嫂子原是在京里長大的,那些公侯王府時常走動,當時看到的都是好的,自然以為此刻他們也是好的。哪里就能想得到,不過一兩代的工夫,就墮落至此,就養出蔣家這樣畜生不如的人家來?且也不是都不好的。比如嫂子的姨母,齊國公夫人就很好,還有繕國公誥命,若不是她們警醒提示,我們什么也不知道地把雯丫頭嫁過去,又該是怎么個情形?那時候才是真的進退兩難呢。所以我勸嫂子快把眼淚收了,再擦干凈臉,換身鮮亮衣服——這件事原是蔣家人的不好,咱們又何必拿人家的錯來懲治自己?外頭說三道四,就讓他們說去。咱們必是要揚眉吐氣,大大方方過自己的正經日子才對。”說著,就喚丫鬟們打熱水進來給強氏洗臉。
強氏接了范氏的帕子,慢慢抹眼。等丫鬟拿了熱水來,范氏親自上前,絞了巾帕子給強氏凈面和敷眼睛。強氏忙推辭道:“讓丫鬟們來就是,你快坐著。”范氏笑道:“長嫂如母。當年我還在家時,嫂子也沒少給我梳頭穿衣。今日就讓我也服侍嫂子一回。”強氏也只能隨她去了。
范氏又問:“如今雯丫頭是已經跟蔣家退了婚,重新清清白白一個人兒。只是她到底是個小姑娘,這樣的大事,她可都知道?”
強氏嘆氣道:“怎么不知道?你也曉得,論聰明,雯兒是她父親四個孩子里頭頭一份的。可是,聰明又有什么用?事情看得越明白,雯兒就越可憐。這幾年里,最苦的是她。前頭幾次推遲婚期,那邊又說守孝,她就遵著規矩,在家里也不多說笑、更不玩樂。想著將來要嫁進侯府,一家子人口眾多、彼此聯絡又繁,唯恐到時言語行動失了分寸,丟了自家臉面,就跟我當年那些老嬤嬤、奶媽子們細細地套問,什么慣例規矩、人情往來,得了三言五語就記在她自己的小冊子上,時不時就拿來溫習背誦。我跟她說各家規矩不同,這些事情就做了也未必有益,可那孩子卻跟我笑說‘母親,我只是求個心里有數,又免了長日無聊’。可她這一片盼著將來美滿和睦的心,卻沒得一點點好報。這半年多近一年來,多少事情,大人都受不住,她還要安慰太太、安慰我,跟她祖父、父親、兄弟說不要為她一個女孩兒生氣、傷心勞神,甚至為著范家的顏面,竟偷偷想把自己舍到尼姑庵里去!虧得她奶娘警醒,覺察不對立時就報了來,她哥哥、兄弟騎了馬去追,總算在城門前把那個傻丫頭給追了回來。結果我跟她父親仔細一查,從丫鬟、門房、車夫、醫藥鋪的大夫、洗衣服的婆子……每個都得了她的銀錢指示,教他們一個個該怎么做,對家里、對外頭分別是如何說,怎么就把她得了惡疾、父母長輩憐惜、她自己卻有意保全家人的事情一點點地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老爺,就是你叔叔聽說了這一番事,才跟我們說無論如何,范家只要還有一個男子活著,必得供給雯兒一口飯吃;就她沒了,地下也始終享一份香火。”
范氏輕輕點頭,忍不住嘆一口氣,隨即又問:“但是雯兒今年才二十歲,到底還年輕。遇上了這樣的事情雖說不幸,到底不是她本人有什么不好。難道就委屈她一輩子住在家里不成?大哥哥和嫂子又是怎么想的呢?”
強氏道:“我們只養了這一個的女兒,自然是望著她一輩子好的。可遇上這樣的事情,我們又能怎樣?京里的人家是沒的指望了。她父親、兄弟這一場又鬧得那么狠,事情宣揚得那么大,只怕別的人家也不愿意。或者,就算有些人是愿意,但卻是那一等家門破落、人才卑鄙、這樣那樣不周全的,我跟你哥哥也決計不會肯——為著我們,已經委屈了孩子一次,難道叫她今后再委屈嗎?如今老爺也發了話,雯兒就住在家里,自自在在做一輩子老姑娘,范家也咬牙認了!”
范氏見她最后一句說得咬牙切齒,意態堅決,心里也暗暗點頭,心想總算叔父、兄嫂都還明白,沒有苛刻了侄女兒舒雯,也是她運道到底沒壞到家、父母親緣緊密牢固。于是又寬慰了強氏兩句,只說:“雯丫頭有你們這樣的父母、祖父母,福澤也是深厚的。未來必有她一個好的下場著落,哥哥嫂子也不必擔心。”
強氏得了她真心勸慰,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發泄了幾個月來的憤懣郁氣,人反而顯得精神起來。因說:“如今父親是受了這邊書院的邀,講學任教的。按慣例,最少也得在揚州居留一年。先頭我們在京城,把各種事情照顧收尾,這邊倒煩勞母親還有妹妹來操勞,實在是我們做得不到了。只是而今我雖來,揚州到底人生地不熟,還得煩勞妹妹再與我指點,料理家務,并與地面上要緊的人家引見相交。”
范氏見她轉了想頭,再歡喜不過,忙就挽了她往屋外頭去,一邊說:“天色見晚,日間暑氣也都散了,正好到花園子里走走。我記得嫂子從京中帶了幾品新奇花木來的?快領我去看看。再者,京里帶來的好東西,也正好借著這個由頭辦個賞花會,邀請揚州這邊要緊幾家的太太、小姐們來相聚呢。”
如此說著,這一天范氏、強氏就逛了園子、賞了花木、定了聚會、寫了請帖,然后打發人飛快往各家送去,足忙了整整一日方散。直到晚來,范氏回自己屋子,見丈夫顧沖顧文凌已經在屋里坐著。顧沖看她進來,就笑道:“知道你跟堂嫂最好,卻不想就黏了這一整天?你姑嫂哪里來那么多話好說的?不妨也跟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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