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澤蘭瑞娜（zelarena）

下方的哀嚎聲令她難以忍受。

這是今天第四個被獻給melkor的犧牲品，罪名是不愿服從國王的征兵令，拒絕入伍服役。sauron的仆人們用燒熱的鐵爪一點一點撕掉他胸腹部的肌肉，直到露出骨骼和內臟。腸管掉落出來，像扭曲的蛇垂落在胯間。地面上到處都是血，潮濕粘膩，有些已經凝結發亮。

“這是我進獻給你的禮物，主人。”墮落maia虔敬地跪在神壇之前，面對著一塊毫無花紋的黑色帷幔靜心祈禱。他的助手將犧牲品投入身后的火坑，火焰飛舞，冒出陣陣濃煙，散發出人肉焦灼的氣味。zelarena厭惡地捂緊面紗，這些年來她一直不參與祭祀，而sauron竟然默許。

輪到下一個了。那個人被拖出來，捆在祭臺旁的石柱上，腳下踩著他上一任流出的血。侍女不想再看，轉過身，沿著狹窄的廊道往房間走。刺耳的尖叫聲一直追逐著腳步，好像身后的影子，難以揮去。她加快腳步，想甩開它。木門就在前方，一口氣沖過去，揮手關閉，躲在背后輕聲啜泣，眼淚無聲地落在黑衣上，不留痕跡。

戰爭前的動員已經到了最后階段。現在sauron每天都會獻祭活人，說是要向神靈祈求勝利，而這些犧牲品，大多都是不愿出征或者對奴隸制表示不滿的人，來自平民階層，有男有女，甚至是兒童。每當出現后者，zelarena都會不舒服很久，躲在房間裏哭泣。

天空響起了雷聲，不一會兒就開始下雨，雨點擊打在包裹著神廟圓頂的銀片上，發出海濤擊岸般的轟鳴聲。侍女向外望去，雨簾模糊了一切，叫所有的色彩都混在一起，扭曲融合。最近風暴變得頻繁，三天兩頭下雨，大顆的冰雹砸壞了碼頭上的船桅，pharaz?n不得不一再命人重修。

明天就是出征日了，這樣的壞天氣是否會讓國王的計劃延期，無人可知。zelarena推開房門，桌面上散落著不少通行證，還未送出。以前，aomala會幫她送，但是現在，她孤獨得就像是一株綻開在河中央的鳶尾花，無依無靠。

鉸鏈聲發出轟鳴，整座神殿都回響著這種‘吱吱嘎嘎’的金屬擦刮聲。是pharaz?n來了，這位國王近些年每天都會來神廟祈禱，而打開正門的鎖鏈則會讓噪音傳遍整幢建筑。國王親臨，zelarena作為女祭司必須到場，這讓她感到難熬。

腳步聲在大廳中回響。不行，不能再遲了，pharaz?n可不會輕易原諒任何一個怠慢于他的人。上次有個仆從僅僅因為沒擦干凈祈禱用的盤子，就被砍掉了雙手，而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將招來殺身之禍。但唯獨叫zelarena詫異的是，這位國王從來不允許sauron打amandil一家的主意——那次刺殺事件引來了他嚴厲的警告。甚至在amandil失蹤后，他的小重孫meneldil（梅蘭迪爾）出生時，國王像長輩一樣送去了初生禮。

zelarena匆忙地收拾好桌面，離開房間。她很清楚祈禱會在十分鐘后進行，而自己必須在之前完成許多繁瑣的儀式——清掃melkor的祭臺，鋪設上干凈的簾幕，以及，點燃火盆。國王的祈禱儀式從來不會奉獻任何帶有血腥的祭禮，而是效仿很久之前的meneltarma（米涅塔瑪）朝圣儀式，以鮮花、谷物、作為祭獻——這也是zelarena唯一能接受的部分。

剛剛被處決的人的尸體已經全部投下火坑，除了還有些許氣味留存，已然完全被烈火吞沒。雜役們處理了地面上的血跡和內臟的殘塊，將刑具全部收起。仆婦們則從倉庫裏取出繡有金線的黑天鵝絨帷幔，將其鋪設在那些捆縛犧牲品的地方，掩蓋住滲入巖石的血跡。祭壇被裝飾一新，漆黑的玄武巖石臺上整齊地平鋪了一層織滿金色漩渦的華蓋，其間點綴著紅色的寶石花，看起來和噴濺的血跡沒有什么兩樣。

國王還在外殿等候，一切都需要聽從最高祭司的安排。布置停當后，sauron命人打開內殿的銅門，迎接國王和廷臣的進入。黑暗立刻吞沒了進來人身上的色彩，從衣服到皮膚，全都罩上一層不明的陰影，模糊難辨。

祈禱和詠頌會持續數個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除了國王，sauron和自身，其他人全都得跪在冰冷的石面上，堅持到最后一刻。zelarena透過面紗的縫隙望向外界，那些御前議會成員就像一個個木偶頂著相同的面孔佇立在兩旁，比墻壁上的石刻還要冰冷。

人心都被圍困在了壁壘中，不見一絲溫暖。侍女閉上眼睛，把雜念驅出頭腦，傾心聆聽音樂的演奏，至少讚頌melkor的詩篇要比那些人的面孔更令人愉悅。

一直到傍晚，祈禱才結束。外面的雨停了，但是卻有多達五十幢建筑遭到雷擊，屋頂損毀，瓦片開裂，其中包括王宮最高的塔樓，一半的塔頂被閃電擊中后崩塌。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第二天的出征是瀆神之行，會招來上天的震怒。

“陛下。”sauron 的耳朵自然也灌滿了那些閑言碎語，“您不應該害怕這一切，因為這是valar對您決定的畏懼，他們正在用這種伎倆迫使您打消奪取永生之地的念頭。”

pharaz?n沈默地平視前方，仿佛什么也沒聽見。半晌之后，那張已經布滿皺紋的臉扭動起來，“我五十年前沒向他們低頭，現在一樣不會。你應該記得我是如何焚毀那些精靈文獻的，以及如何拒絕amandil的。”

sauron的嘴角尷尬地抽搐了一下，不再言語。

國王的人馬于午夜時分從tar-minyatur廣場出發，前往全國最大的海港anduni?（安督內伊）。amandil一家離開這裏已經有十年，在那之后，這裏成了pharaz?n攻打valinor（維林諾）的集結地。早在三個月前，來自全國船塢的戰艦就已經陸續開往那裏，應征而來的士兵則居住在岸邊的軍營裏操練。第三天黎明的時候，陽光照亮了那些華麗的船帆，金色、黑色、紅色在海港中匯聚成另一片海洋。

弧形的海灣中，戰艦從北至南，一眼望不到頭，林立的船桅像步兵的長矛陣般密集，挨挨擠擠，渾如針刺。當國王抵達海港之時，大多數戰艦已經集兵完畢，船舷兩側，劍鋒和盾牌輝煌賽過明鏡。“快！快一點！”戰馬的嘶鳴夾雜在軍官的吆喝聲中，卑微的奴隸則在揮舞的皮鞭下忙碌。

整個港灣，百槳大船超過了6000艘，它們巨大的身形中，數不清的小帆船往來穿梭，猶如游弋在鯨群中的豚魚。在這一切之中，國王的旗艦alcarondas（奧卡龍達斯）身形超過了其它一切船只，仿佛一位威嚴的巨人，俯瞰著自己的臣僚。這座巨艦足有三百五十尺長，一百二十尺高，當它的船帆張開的時候，天空也為之遮蔽。船舷上鑲嵌著鐵齒，巨大的船首撞錘被筑成了劍魚的模樣，只需一擊就能將一艘百槳大船攔腰斷開。

此刻，這艘巨船之下，壘砌了一個小小的土臺，這裏將是pharaz?n誓師宣言的地方。

pharaz?n戴上了他的王冠，手持家傳數千年之久的‘王者之怒’，登上宣誓臺。全場鴉雀無聲。他的面前是高舉王旗和軍旗的海軍元帥vagnash（瓦格納什），后側則是握著祭刀的sauron。zelarena靜默地看著他們，面紗掩蓋了表情。冷風吹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為之凍結。

“今天，我們將見證一段新的歷史。” pharaz?n傲慢地俯視著面前的一切，“從霸占arda的強盜手中奪回屬于我們的權力！奪回屬于凡人的永生不死！”

“萬歲！萬歲！numenor國王萬歲！”千萬個聲音匯聚成一處，勝過面前的貝列蓋爾海，“萬歲！萬歲！出師必勝！numenor必勝！”長矛的反光仿佛海面上粼粼的波光，明亮得將許多人的眼睛刺出了淚花。“萬歲！萬歲！萬歲！”

大地突然開始搖晃，發出‘隆隆’巨響，迅速掩蓋人聲發出的喧囂。整個elenna（埃倫納）都在顫動，每一塊石，每一方土，每一棵樹，每一粒沙，一切的一切就像懸在深淵上快要破碎一樣。這可怕的呻吟從地下深處傳來，穿透堅硬的巖石和厚重的海水，一層層傳達到地面的建筑和停泊在岸邊船只上，直白地將恐懼與震懾示意給每一個感受到它的凡人，歡呼頓時變成了私語，許多人顯出畏懼的神色，但是pharaz?n和他的近臣沒有任何改變的意思。

“押上來！”vagnash喝道。

兩個強壯的武士拖拽著一個少年上前，把他摁倒在國王面前臺階上。

“我們將一個懦夫和逃兵敬獻給‘自由的賜予者’melkor，以換取最終的勝利！”海軍元帥舉起手中的軍旗，隨即用力落下，重擊地面。

sauron走上前去，將匕首抵在少年頸下，斜過刀刃輕輕劃過。一道纖密的傷口顯現出來，血液像穿透堤壩的洪水一般噴涌而出，細細密密地灑滿階梯前的土地，一片深跡。很快，少年的手腳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了一會兒就再也不動了。墮落maia旋即把刀刃切進尸體的肋骨，掏出心臟，投進國王面前的火盆裏，那是melkor的象征。“神靈已經收下了我們的禮物，將保佑我們旗開得勝！”他將沾血的刀刃向下插進面前的土地。

“凱旋！凱旋！凱旋！”人群的歡呼再次響徹云霄，甚至剛剛地震的恐懼也不能阻止半分。

“我們將會師凱旋，在屬于我們的永生之地上獲得永生！” pharaz?n高喊。

“萬歲！萬歲！numenor萬歲！”千萬個聲音立即相隨。

“登船！”vagnash 命令，“起錨！升帆！”

一時間，整個海港充斥著這樣的指令。

最先離去的是那些身形靈活的小船，它們斜向兩旁駛去，像海鳥張開的雙翼般延伸，為大船讓出道路。接著幾十槳的中型戰船紛紛駛離港口，比起百槳大船，它們的速度要快得多。水手們升起帆，借著風力奔向西面的大海。那些笨重的百槳帆船走在了最后，它們承載眾多，速度緩慢，不僅僅要依靠風帆，更多的是依靠奴隸的勞動才能前行。

漸漸地，海港空了。直到這時，pharaz?n的旗艦alcarondas才緩慢升帆，它就像一座移動的宮殿，在平靜的大海上挪動。

sauron和zelarena都沒有隨行，他們同pharaz?n的大部分御前議會成員一起留在了numenor。當國王的旗艦使出港口環礁瀉湖的時候，耀眼的霞光從西方傳來，為整個海港抹上一層艷麗又驚悚的赤紅，就像剛剛犧牲者流出的鮮血。

“鷹！看吶，是西方君主的鷹！”人群中有人大叫。

侍女抬起頭，看見西方天空密布著烏云。烏云的形狀就像一只碩大無朋的鷹，展開的雙翼攏擴了整個天空。它的頭被陽光染成了紅色，而它的下方裹挾著道道亮藍色，相互交錯的閃電。

風暴就要來了。zelarena有不祥的預感。

“西方君主不會原諒我們的瀆神之行的！”剛剛驚慌失措的那個人繼續叫嚷，話鋒直指sauron，“就是他，蠱惑了國王，才招來了神——”未完的話音戛然而止，墮落的maia從他的胸膛裏抽出祭刀，刀刃上染滿心血。“再有人妖言惑眾，迷亂人心，下場相同！”

他們于次日返回armenelos（阿美尼羅斯），而那場暴風雨也緊隨而至，猛烈的藍色閃電像一張巨大的網覆蓋了elenna，在它的上空織出密集的紋路。人、畜、樹木、房屋皆被閃電擊中，在滂沱的大雨中冒出裊裊青煙，顯出焦黑的痕跡。忽然，一道電光筆直地劈落在melkor神廟的圓形金頂上，冒出連串的火花，劈啪作響。

一些人開始舉棋不定，甚至有人開始咒罵melkor的信仰。

人心變亂。

“聽我說，這些都是西方的懦夫對我們的恐嚇！” sauron敞開神廟，走進大雨之中。他身體灼熱，向外放射出金色的火光。雨滴根本無法落在他身上，更無法沾濕他的衣物，它們全都在靠近他身體的一尺距離之外就蒸騰為水汽，向上飄散。霧氣環繞著他，每一個水珠都映照著從他形體內散發出來的光芒，至純至潔，神圣宛如天降。在諸多凡人的矚目之下，他升上半空，那情形就像是空氣在他腳下織出了一道可供行走的階梯，直通向神廟的圓頂。“聽著，我們沒有任何需要畏懼的地方，要畏懼的應該是他們！我們的軍隊將所向無敵！”

又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但卻在落到他身上之前破碎成無數纖塵，消弭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