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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傳過來的時候, 崔夢云正在看抓周的單子。
一年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進入到了臘月，距離寶兒周歲禮也只剩下一個月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瞬, 她甚至以為這是紀衡這個殺千刀的惡作劇, 人已經從肅北回來, 就在門口等著嚇唬她。
崔夢云氣急，一把扔開單子，連大氅都來不及披上，直接沖到了門口。
卻并沒有看見想象中的身影，無言的恐慌悄悄爬了上來，但還有一股氣支撐著她，“紀衡, 這樣嚇唬我好玩嗎？一回來就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真的很討厭！”
可除了被她的叫聲驚動的寥寥幾只飛鳥從樹上離開, 整個院子靜到讓人害怕。
“紀衡！快點出來！我真的生氣了, 你不會想知道后果的！”她不知道紀衡到底藏在哪裏, 只能漫無目的地對著空氣怒吼。
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就好像……就好像紀衡真的沒在這裏一樣。
報信的黑鷹首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崔夢云身后，他沈默地站在門口立柱旁，拳頭緊握。崔夢云一轉頭就看見他, 失了理智, 一把攥住了黑鷹首領的衣襟，逼問他：“紀衡到底在哪裏？”
那看起來比野狼還要冷硬的男人居然拋灑熱淚, 抬手擋住了自己的雙眼，悲戚沈鳴：“大人……走了……”
崔夢云一把放開了黑鷹首領, 雙眼泛紅, 卻始終沒哭：“別胡說，他先前還給我送了信, 叫我除夕夜留一副他的碗筷！”
黑鷹首領一言不發，只是頹然靠在立柱上。
***
崔夢云終于帶著寶兒回了京城，重新回到了紀府。
府裏什么也沒變，卻又讓崔夢云感覺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府中各處都掛起了白幡。
剛剛踏入府中，寶兒不知道是不是也感應到了什么，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嬰兒的啼哭聲讓這個即將徹底敗落的府邸突然震動了起來。
“夫人？”一年沒見的管家老了很多，胡子都摻進了灰白。
他從堂屋中出來，好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幻覺后，這個滄桑的中年人竟然放聲痛哭了起來。
中年男人的哭聲和小嬰兒哇哇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讓冷冷清清的府邸驟然鬧了起來。
幾乎所有下人都匆匆往這邊趕來。
“夫人……”
“夫人！”
……
幾乎所有人在看到崔夢云的第一瞬間，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崔夢云眼前齊刷刷跪了一片，沒有人說話，只有低低的嗚咽聲。
“跪下來做什么，起來吧，該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別耽擱了?！彼亻_口，聽著有些不近人情，卻奇異地為已經慌亂了好幾日的下人們指明了道路。
大家又有序地離開了前廳，唯有管家留了下來。
“祥叔，你辛苦了?！彼龑殐航唤o了流月，自己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輕柔的力道卻迅速打破了管家剛剛才恢覆一點的堅強。
管家用力擦去自己臉上狼狽的淚痕，盡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視線落到流月抱著的那小小人兒身上。
寶兒長高了不少，最近已經能扶著東西慢慢走兩步了，不過這會兒有些哭累了，趴在流月懷中打瞌睡。
“這是寶兒，大名叫……”崔夢云看著管家充滿期冀的視線，卻好像突然看見那個再也不可能出現的身影一樣，心中一松，將一個從未出現在她備選名單裏的名字說了出來，“叫紀清嘉。”
她心中泛出苦味：好狡猾啊紀衡，最后還是讓他得逞了……
她最后還是沒忍心，讓他就這么孤零零地離開這個世界，所以她帶著寶兒回京城了。
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一切都糾葛都在她真正接受紀衡死亡消息的那一晚煙消云散了。
除了她，大概沒有別的人能為他主持這場葬禮了。
-紀衡啊紀衡，怎么會有人活著的時候這么強勢，死后卻連個為你收尸的人都找不到啊。
崔夢云問管家：“紀衡的東西帶回來了嗎？”
紀家人的命運好像早已註定了一般，當年紀望峰在北邊境戰場上死去，最后連尸體都找不回來，只能立衣冠冢。
如今紀衡也死在邊境沖突中，在混亂的逃難潮中被踩踏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最后是破碎尸體上的玉牌證明了紀衡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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