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云霧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又變化多端的夢。
先是夢見林院長帶她去尋山寺那年，漫山遍野開了粉色的桃花，她們一起在樹下埋了一瓶桃花酒。
而后畫面一轉，是祭拜林院長的靈堂，肅穆又安靜，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再一轉，是甘泠村。晨起薄霧還未消散的山間，回響著朗朗讀書聲的學校，陳叔、李嬸、學生，還有許多村民，圍著她轉，一聲聲叫著“阿霧”。
最后一轉，來到岐山，烈焰燃燒，濃煙密布，樹林裏到處是人穿梭的身影，她看到自己去到一個小坡下，灰白的霧氣之后藏著一個不甚明顯的影子。
她想過去看看是誰，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喊聲，在喊她的名字，隨后，她感覺自己冰涼的手，被一股溫暖包裹住。那個溫度，令她心安。
緩緩睜開眼，入目是粟棲焦急夾著欣喜的臉。她牽唇笑了笑，但不知為什么，現在連笑都變得艱難，所以她猜自己應該笑得很難看。
“阿霧，你醒了！”粟棲半蹲在她床前，握著她的手，見她醒來，下唇微動，他湊近一些，想聽聽她說什么。
云霧閉上眼又睜開，以為自己在做夢，“我睡了很久嗎？”
“不久，護士說你只睡了三個小時。”
云霧又眨眨眼，“那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打電話也大概是三小時前。
“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到嶺安了。”粟棲又靠近一點，將她睡得有些亂的頭發撥好，“先前沒和你說，怕你記掛，年前我就請好假了，要來陪你過年，還有，尋山寺的桃花開了，我們說好要一起看的。”
“真巧，我剛剛做夢也夢到尋山寺了。”
“是嗎？”粟棲眼睛酸澀，“還夢到什么了？”
云霧撐住他的手，告訴他想起來。粟棲搭著她的后腰，把她扶起，讓她靠在胸膛上。
這一小小的折騰，讓她大喘氣，等那陣氣順過來了，她才開口：“我還夢到了甘泠村，陳叔李嬸還有村民們，夢到了林院長，夢到了你。”
粟棲小幅度晃動她的身體，輕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真好，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夢見我。”
“不是，之前也有夢見過，但沒有和岐山一起出現。”
岐山那次，可以說是粟棲有生之年最遺憾的事，當年沒有拉下她的口罩，好好認一認她，讓他們白白蹉跎了這么多年。
“阿霧...”
“嗯。”
粟棲騰出一只手，順著她的臉頰往上輕撫，最后落在她鼻梁那顆痣上，“如果真的存在時光機，我想回到那個兵荒馬亂的森林之夜。”
“為什么？”
“想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你，告訴你，我叫粟棲。”
“是嗎，那真好。我也要告訴你，我叫云悟。”
這一天，他們聊了很久，大多時候是粟棲在說，云霧時不時回兩句，像是要把這一年來分開的時間都彌補回來。
譚菀帶著阿園，還有其他同事想來看她，見到裏面擁抱著的兩人，都退回去不想打擾。
直到落日的余暉，透過沒有拉上窗簾的窗，落在床頭柜前的婆婆納時，云霧半瞇著眼，說她累了，想休息。
粟棲這才意識到，一下午的聊天，耗費她太多精神了。
他把人放下，蓋好被子，屈起手臂放在她腦袋上方的枕頭上，說：“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尋山寺看桃花。再過幾天，等你精神好點，帶你回甘泠村。如果之后身體再好些，帶你去岐山。”
“好。”她已經閉上眼睛了，聽到聲音，只是下意識地回應好。
粟棲側著腦袋，與她額頭相貼，“阿霧，睡吧，累了就睡，只是...不要睡太久。”
他輕輕拍著她的肩，嘴裏哼著一首晚安曲，驀地想起不想讓她久睡，又停了聲，手還搭在她肩上。過了會，他深吸一口氣，腦袋一偏，嘴唇輕觸她鼻梁上那顆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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